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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57、心若蘭兮終不移⑧——要找到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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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飛花,紛紛揚揚。

草原一望無際,地勢平緩,可是威寧海四周卻頗有幾座高山,環抱著平靜的海子。這是扼地勢之要,若遠處平緩地帶上有騎兵來襲,可以弓箭早做防禦。

這也是兵家之慮。巴圖蒙克敢把王庭設在威寧海,便必得考慮地形。

司夜染十歲進草原,以頑童之齡在威寧海周圍逛游,沒人防備於他,於是威寧海周圍的那幾座高山,何處有斷崖,他都了然於心。

便片時都未曾耽擱,他催馬直奔貓耳洞山。

催馬上山,直達斷崖會。

貓耳洞山,顧名思義,便是山上布滿細窄的山洞,宛若貓耳一般。那些洞可能是草原上多年風化而成,也可能草原上的地鼠世代打洞打出的樓閣。

這般夜色裏,風灌進滿山的小洞口裏去,整座山便宛若化身成為你一個巨大的陶塤,嗚嗚嗡嗡、高高低低和鳴起來。

還有那些洞口,不知裏面是藏著什麽小動物,還是裏頭的螞蟻等昆蟲分泌出的液體,總之在夜色裏那遠遠近近的洞口,一個一個都露出碧瑩瑩的光來,冷不丁看上去就像是無數只怪獸的眼睛!

此情此景,放在不同心境的人眼中,會品出截然不同的兩種滋味來。

樂觀好奇者,會將此當成是絕妙的景致。不但不怕,甚至還想身臨其境,尋山問幽。

若是膽小內向的,便會將這裏當成是幽魂野鬼、至少也是豺狼野獸棲居之所,邪祟至極,避之不及。

也正因此,王庭大營紮營的地方遠離貓耳洞山。威寧海周邊這些座山,貓耳洞山距離王帳大營最遠。於是它也以它的獨特外貌,成為了王庭最遠處的一個標記。

司夜染輕輕閉上眼睛。

雖然此時已是危機四伏,雖然他自己此時也是憂心如焚,可是閉上眼睛的那一刻,出現在眼前的蘭芽,卻是——笑靨如花。

他們兩個為什麽來到貓耳洞山?一定是她要求的。

而在前邊推測的兩種人裏,她一定是屬於前者。

蒼茫草原,幽藍夜色裏,她聽見了遠方傳來的低沈卻又雄渾的和鳴之聲,便催促巴圖蒙克帶她去瞧瞧。

巴圖蒙克說不定也稍作阻攔過,也許還故意渲染過那裏的陰森可怖……可是她卻不怕,反倒更是笑如春花。她更催促著他帶她去看。

於是馳馬而近,順理成章點點遠離了王庭大營。此時也許天上剛剛飄起雪花,就在那一片洋洋灑灑裏,她終於一點點看清了那座詭譎卻又奇妙的山峰。

她那一刻可能也微微有一點小小的害怕,可是她卻還是轉頭雙眸亮晶晶地望住巴圖蒙克:“我們去看看,好不好?”

馬匹載著兩人,爬坡有些困難;再加上此時大雪已經將山路覆蓋,馬蹄鐵不時打滑。司夜染便翻身下馬,攜著滿都海上山。

滿都海自己也是憂心如焚,雖然比不上司夜染腳步的輕靈飄逸,也同樣是健步如飛。

草原的女人,是馬背上生,馬背上長的。即便懷著身子,卻直到臨盆之前依舊騎馬。就算馬背上突然感覺陣痛,也只是下馬就生,生完了能夠立即上馬再走!

圖魯和烏魯斯,她懷著他們七個多月的時候,還親自帶兵縱橫馳騁。

這是草原女人的本.能。草原多年四分五裂,各個部族之間征戰不休,若女人連這點能耐都沒有,便只能眼睜睜成為丈夫的拖累,或者死於敵人刀下,或者被敵人搶走,淪為他們的女奴……

所以她滿都海從不是那樣的女人!此時縱然為司夜染所脅持,她也半點都不示弱。他想找到他的岳蘭芽,她也同樣要找到她的蒙克!

遠處,穿破風雪,傳來狼的哀嚎。

司夜染和滿都海同時望向對方一眼,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——恐懼。

他們怕的不是狼群本身,他們怕的是狼群忽然出現的原因。狼的鼻子遠超過人的嗅覺,那是不是他們聞到了這裏的血腥氣,所以才發出信號?

那此處的血腥氣,又是否來自巴圖蒙克或者蘭芽?

兩人一並發力,腳下更快,終於直沖山頂。

草原大風雪之夜,遠遠近近的幽光瀲灩。

天際浮雲漸被風吹薄,氤氳漏下一片慘白迷蒙的月色裏。

就在這片慘白的光霧裏,巴圖蒙克的馬“霹雷”立在斷崖邊,前蹄不斷刨土,向著斷崖之下疊聲長嘶。

方才司夜染和滿都海都聽到了馬海的回報,說他們找不見大汗和蘭哈屯,便想將“霹雷”帶回去。可是那一向與馬海他們熟稔了的戰馬,忽地那一刻發起狂來,驚叫著將想要拉它韁繩的士兵全都踢倒在地,有的當即就斷了骨頭。

就連馬海想要靠近,也被它前蹄擡起,狠狠甩開。

這是戰馬應該具有的品質,更是王者的戰馬所必須擁有的出類拔萃的忠誠。

所以無論馬海怎麽說在周邊

tang遍尋不獲,司夜染卻能肯定巴圖蒙克一定還在貓耳洞山!

——霹雷不願離去,就是因為主人還在這裏啊!

從霹雷的反應來看,巴圖蒙克極有可能還在斷崖之下。司夜染便回頭盯了滿都海一眼,劈手將滿都海的腰帶解下,將她推到一棵大樹旁,將她綁在大樹上。

滿都海便是驚叫,卻不是為了自己而反抗,而是:“你要下斷崖去?那也帶我去!”

想到蒙克可能就在斷崖之下,生死不明,她如何能在崖頂獨自等待?

司夜染瞇起眼來:“我從未懷疑過徹辰的勇武,只是徹辰只有鞍馬功夫,卻沒有輕身功夫。這斷崖之下情形叵測,於是徹辰安心在此等待就好。”

說完已然身如白鶴,橫掠入空,直落斷崖而下。

滿都海不滿地尖叫:“你讓我也去!”

崖下是兩個人,雖說那岳蘭芽毫無功夫,但是畢竟大汗此時情形不明。

倘若大汗也是受了傷呢?或者以大汗對那丫頭的愛惜,說不定跌落斷崖的瞬間,大汗根本會用他自己的身子護住她!——如此一來,就算她手無縛雞之力,可是在大汗面前卻也有了優勢。更何況那丫頭聰明狡黠,倘若要趁機傷害大汗,那便說不定大汗已是兇多吉少。

況且此時司夜染再落下斷崖而去,到時候大汗以一敵二,如何能有勝算!

滿都海便側耳傾聽。山崖之上風雪怒號,可是以她這四十多年的生存經驗,卻也足夠透過風聲,傾聽其餘的動靜。

顯然司夜染是真的下了斷崖去了,並沒有防備她。於是她便瞇起眼來望向斷崖邊依舊焦躁不安的霹雷。

司夜染,要怨就怨你之前沒有給我堵上嘴!

我知道你們漢人那套虛情假意的所謂仁義道德。我有身子,你便有些投鼠忌器,於是便沒有往常的狠辣和周全,這才忘了堵我的嘴。於是我又如何不知道該利用自己的身子,將它用作制衡你的刀劍!

滿都海便低低地打了個唿哨。

一直還在煩躁的霹雷,聞聲突地就安靜下來。四蹄站穩,高高揚起頸子,側耳細聽。

這是巴圖蒙克的馬啊,小時候剛出世的時候,還是她滿都海親自接生的!它對她的感情,甚至比對巴圖蒙克還要深厚。她的口令,它全都聽得懂。

滿都海見狀滿意一笑,又輕輕打了個唿哨,霹雷便猛然轉頭,朝她被綁的地方望過來,然後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。

“走”,沒錯,是走。

若以它的速度,若是驟然奔跑起來,必定蹄聲得得,山谷回蕩。只有讓它耐心地邁著小步走過來,蹄子方能不發出動靜,才能不叫司夜染發現。

聽話的霹雷終究耐心小步地走了過來,黑幽幽的眼珠緊緊望了滿都海一眼,便通人氣地繞到大樹後頭,張開了嘴,用牙齒去咬向那綁著她的腰帶。

馬齒嶙峋,腰帶隨即便被咬斷。

滿都海略微一活動手腕,伸手便抱住了馬頭。

“霹雷,你知道大汗落到哪裏去了,對不對?你帶我去。我們繞路過去,慢慢地,悄悄地,決不讓司夜染發現。”

倘若司夜染和岳蘭芽那丫頭敢動大汗一根毫毛,她發誓,今晚一定要了他們兩個的命!

司夜染飛身直下,手腳攀住崖壁和樹木,用力搜尋每一個可能容身之處,急切呼喚:“岳蘭芽!岳蘭芽你就在這裏對不對?”

可是幾番縱橫,窮盡目力,卻也沒能找見她的半角衣袂。

他急了,從未有過的害怕。

他單手吊在橫出崖壁的樹上揚聲喊:“你說話,說話!你聽見我了對不對?出一聲,乖,無論你多疼多困難,也出一聲讓我找見你,好不好?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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